四人结伴同行,仕风怕三位小姐跟不上,爬雪山时尽量放慢脚步。三人中阿萝虽走在最后,脚步却轻盈,几乎踏雪无痕,边走边笑对小青小柔道:“谁叫你们平日偷懒,现下知道辛苦了不?”小青小柔相互搀扶,听她这么说,故意走快,踩得雪地“嚓嚓”作响,等他们爬到雪山顶,只见身后几条长长的脚印延伸到银翼山庄。
从雪山上便能望见冰峪镇全貌,稀稀落落百来户人家,几条街道,构成整个小镇。小镇常年飘雪,此时天虽放晴,也处处银妆素裹,掩在一片洁白之中。从山顶望下,冰峪镇似乎就在眼前,四人却行了半个时辰才到,好在从山顶往下走,步履轻快,也不觉得疲累。
镇门是座牌楼,上书“冰峪镇”三个大字,冰峪镇其实是青州地界,一个远离城市的世外桃源。当年尧帝禅让,本想把天下让给高士许由,许由不肯接受,尧才把王位给了舜,后来许由在黎城隐居,许家另一支旁系迁到冰峪镇,有感于严寒能锻人身心,便在此长居下来。冰屿镇民大多姓“许”,家家沾亲带故,又因秉承名士遗风,镇里民风淳朴。此时正当午饭前后,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。
仕风见街道湿漉,积雪被扫成一堆堆堆放各家门口,有些还堆成雪人雪兽模样,只觉回到家乡小镇,眼睛转来转去看个不停,阿萝以为他看得新鲜,笑道:“前边有间‘华悦酒楼’,我和小青去过几次,二楼临窗雅座最能欣赏雪景,咱们吃过午饭再走吧。”小青道:“好呀,好呀,咱们趁便歇歇脚,小柔也累了。”小柔笑道:“明明是你自己走不动,又来赖我。”
她们说一句仕风点一次头,完全没有主见,便这么决定了。小青边走边说酒楼食物美味,问阿萝该如何做得,正说间,忽听有人喊道:“打架啦!打架啦!大家快去看!酒楼里有人打架1小青一听,喜道:“有热闹瞧啦。”阿萝道:“乡野村夫打架,有甚么好瞧?”小柔道:“从没听说过冰峪镇有人打架,今日这是怎么了?阿萝姐姐,咱们去看看吧。”阿萝道:“反正也要去吃饭,走吧。”
四人拐过一条街,一间簇新宽敞的二层酒楼赫然出现,直占去半条街道。酒楼下围了一群人,都抬头上望,大声议论,四人顺着目光,往上望去,见酒楼楼顶两边翘起的飞檐上各站立一人,站左边的是个剑客,手按在剑柄上,站右边的是个刀客,伸直手臂,把一柄柴刀举在身前,因隔了太远,看不清两人脸上神色。
若是普通人,见了这阵势哪有不跑的?只冰峪镇民生活闭塞,没甚么热闹可瞧,碰上这十年难得一遇的场面,几乎镇里的人都跑来看,把华悦酒楼附近挤得满满。屋顶二人久不动手,有些人不耐烦了,大声喊道:“快打呀1有人喊道:“站着腿不酸么?小心跌下来。”众人哄笑声中,刀客突然探出头来,对地面上的人喊道:“别吵1
剑客笑道:“你还是没变。”刀客“刷”的原位上只留残影不见真身,剑客听见“踏踏”两声,刀客突然出现在眼前,柴刀向他头上砍来,又笑道:“会耍无赖了啊1也不拔剑,连鞘举剑封住,柴刀在空中划个半圆,改了方位砍向剑客小腿,原来刚才发的是虚招。剑客反应也快,真气贯注剑柄,把剑鞘逼出,剑鞘往下急堕,恰好挡住刀客刀招,插入屋顶。剑客手臂暴长,捞起剑鞘,变成左右剑,胡乱舞动,刀客架起柴刀,动作奇慢,剑客发了三、四招,他才发一招,把剑客剑势荡去。
楼下的看客议论纷纷,一人道:“我看剑客要输,你瞧他胡乱舞剑浪费力气,跟无赖有甚么两样?要输在气力不继上。”另一人道:“我说刀客要输,你瞧,剑客打好几招他才能接一招,如此下去必定危险。”还有人道:“哎哟,干嘛动刀动剑,砍伤了人可不妙。”
仕风不知为甚么对二人招式看得有些明白,剑客繁杂的剑招在他眼里变得有规律可循,剑客左手的剑鞘用来制穴,右手的钢剑用来击刺划切,一鞘一剑配合得天衣无缝,虽然全盘攻击,似乎也留了守势,鞘剑随时能在身前筑起一堵防御铁墙。刀客发招虽慢,但剑客每四招只有一个实招,他把剑客虚实瞧得清清楚楚,只挡实招不管虚招。
刀客一个后跃,剑客往上追击,笑道:“一年时间,进步挺多埃”刀客在空中道:“你也一样。”跃到高处,突然如陀螺般转动,愈转愈快气势惊人,带动身边气流卷动,发出“呼呼”之声。剑客退无可退,空中一个后翻,在屋顶上连画三个大圈,把圈内冰雪激得向上飞扬,化成一团水雾。刀客被一团迷蒙水雾裹住,瞧不清剑客,索性闭眼扯去上衣,露出精壮肌肉,用身体感受水汽变化,忽得背后几处寒意,不及转身,把刀背在身后连挡,“当当当当”四声,往前跳出水雾,他以为剑客要跳入雾中追击,倏得把刀回射向那团水雾,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楼顶塌了一片,瓦片四射飞出,楼下看客一片惊叫,有几个倒霉的被瓦片射到,抱肚抚腿躺倒在地。有五枚碎片朝仕风四人所站位置射来,阿萝站在最前边,正要伸手去接,仕风情急下反应更快,闪身跳到三位姑娘身前,伸手接下五枚碎片。阿萝看得暗暗点头,心想:“他这般厉害呀,小姐果然没看错人。”
刀客一看自己惹祸,暗道不妙,剑客道:“哦,呵呵,你闯祸啦,看帮主和五贤怎么责罚你1刀客打不赢他本来就恼火,听他这么说,更怒,甩手收回柴刀,原来柴刀柄上绑了根细细蚕丝,缠在他手臂上,倒是收发自如,刀客道:“你还敢说,你跟我交手本来便不对,本教教规第一条便是教内兄弟不得私自动武……”剑客把剑收入剑鞘,插回腰间,道:“咱们每年哪有不打几次的?这可不是私自动武。”话音一变,道:“唉……你就是不稳……”刀客怒道:“你又学水和尚说话1剑客抬抬手,笑道:“好啦,别吵了,下去看看被你伤及的无辜吧,再跟酒楼老板谈谈赔钱的事,我没带钱……”用剑鞘挑了衣服丢给刀客,刀客咬牙切齿穿回衣服,从屋顶跳下,查看那几人伤势,还好都只受皮外伤。他从怀里取出金创药,给伤者一一涂抹,又赔礼道歉一番,好在镇民生性随和,见他态度甚好也不追究,只是酒楼老板不是镇里土生土长的,硬是要了他三大锭银子,刀客心里暗道:“再寻不着理想人选,可没银子花了。”
剑客也从屋顶跳下,走到仕风一行人面前,抱拳道:“少侠好身手,我兄弟多有得罪,不知少侠师从哪家名门?”仕风不懂江湖规矩,羞怯怯地也学他抱个四不像拳,道:“我……我现在没有师父……”他身怀师仇不便说出,只好这般说。江湖上师门关系最为紧要,剑客听他说没有师父那就肯定没有了,喜道:“真的?”仕风“嗯”了一声,不知他为甚么这般开心。刀客耳尖,听到这边对话,飞身过来,大喊:“你别跟我抢,他是我的1从怀里掏出一枚铁牌,塞入仕风手中。仕风左右手同时多了一样东西,张开双掌一看,一模一样的两枚铁牌,听剑客道:“我先给他了,他是我的1
仕风越看铁牌越眼熟,他把两枚铁牌都翻到另一面,一枚写“东”一枚写“西”,脱口而出:“神域东使!神域西使1剑客刀客面面相觑,满脸讶异,齐问:“你怎么知道?我是东使浪剑,他是西使刀锋。”仕风道:“我从前见过这样的铁牌。”浪剑奇道:“这般巧?你给我看看1转脸看刀锋,苦笑道:“咱们争甚么争,被那两人抢先了……”听仕风道:“没了,被别人拿走了。”浪剑又转了笑脸,对仕风道:“真的?哈哈,那最好,你把我的铁牌收起来!收起来!记得八月十二,洛水河畔,有人接你1刀锋道:“不行,你收我的铁牌!别要他的1浪剑道:“你当初入教的时候收了几枚铁牌?”刀锋伸出两根手指,道:“两枚。”浪剑笑道:“那不成了?咱们两枚都给他便是,咱们的任务完成啦,我先走一步。”人影连窜,消失在街尾,远远传来“哈哈”的大笑声。刀锋想了想,忽然也笑起来,拍拍仕风肩膀,从另一个方向离去。
仕风愣愣地握着两枚冰凉的铁牌,看着刀锋离去,阿萝笑道:“收起来吧,日后说不定用得着。”仕风只好收入怀中,想着浪剑让他八月十二到洛水河畔,忽然他隐隐一个念头:君岚会不会在洛水河畔等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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